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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3月26日
夜色正浓时
黄嘉玉
  迷茫困惑时读起《记承天寺夜游》,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我回到古文中那个寂静夜晚,在幽幽月光的抚慰下,仿佛苏轼面对面地在和我娓娓而谈,毫无违和感的隔空对话,毫无时空错乱感的文字亲和力,是这篇古文永葆青春的生命力。我开始慢慢理解苏轼对于知音甚少的无限感慨和随性豁达的人生态度。
  “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哪个夜晚没有月光?哪个地方没有竹子和松柏?只是缺少像我们两个这样清闲的人罢了。小时候幼稚可笑,学此古诗时在想,古人真是吃饱了撑的睡得好好的相约看什么月夜,搞的我要背诵全文。现在想来,原来那才是朋友间最高级的分享欲。犹记得当时老师侧重讲这古文中月夜的景与境之美,后来才发现美的不是“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而是“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天青色难等,怀民难寻。怀民常有,月色不常有。月色常有,怀民不常有。怀民月色常有,而子瞻不常有。
  此时距离乌台诗案已经过去四年,黄州当时仍是蛮荒之地,苏轼已经习惯了此地的生活,而张怀民才刚刚被贬至黄州。苏轼担心张怀民初来此地受不了落差,孤单失落,也明白张怀民心中的不甘与痛苦,因而叫他出来散心,月光似乎也懂得这两位迁客的孤独寂寞,主动来与两人做伴,他们在庭院中仰望明月,促膝而谈。还有一种说法是,其实张怀民才是那个失眠的人,而苏轼是假装失眠,解衣欲睡时仍担心好友郁闷,借此机会去安慰张怀民。二人在朦胧月色中将心中壮志难酬的苦闷、无所归依的心境以及仕途不得志的抑郁一一倾诉,可见这两位挚友的深厚情谊。
  “教育具有长期性和滞后性,就像是一个闭环,多年后你有一个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就是子弹命中的瞬间,此时才是教育的完成。”读书时着急赶路,没来得及品文人风骨,独自在外求学时才读懂《送东阳马生序》,“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谈恋爱时才读懂《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谈婚论嫁时才读懂《孔雀东南飞》,“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也许这就是教育的即时性和延时性,教育提前为你灌输思想,而你在拥有阅历那一刻才醒翻灌顶、茅塞顿开,之前的文章与老师才真正意义上的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少时学刻舟求剑,心里便会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后来在人生的某个节点上,在难熬的某些时光里,面对想要挽回逝去的人或物,故地重游就是刻舟求剑,放不下遗憾的过去也是刻舟求剑。少时学掩耳盗铃,总以为没有人会蠢到这种程度,可再回首,发现自欺欺人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面对感情的起伏与情绪的困扰,总会想方设法的逃避现实,这不就是掩耳盗铃。等到回味过来,好像已经过了该明白的年纪,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悟,如同史铁生先生写的那句:“十几岁的时候无意间打出的那发子弹,十年后击中了二十岁的我”。
  时光流转,本以为当初学到的那些知识,早在把书本一捆拉去废品站卖了的时候就与自己告别远离,还给了老师。现如今才懂,年少时被老师按着头不求甚解死记硬背下来的某篇文章、某句话会化作一颗子弹,在多年后经历人生变动之时正中眉心。其中的种种在后来的生活中像是被程序设置好了一般,在命运的画卷上慢慢展开,碎片化地贯穿于漫长岁月中。这是一路踉跄而行的见证,时而遗憾,时而逆风翻盘,唯有慢慢体味才最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