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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3月26日
溪山冬雨
张啸

  《雪域高塬》局部 陕西美协会员、西北书画院院士、省书画研究会副会长、省国画院画家夏季林
  时令已过立冬,从西伯利亚南下的冷空气如同万马横扫千军,将曾经绿意盎然的子午岭涤荡肆虐得万木凋敝,河山苍凉,秦汉时护佑八百里关中庶地、拒敌关外的石门雄关也难以抵挡这凌厉的北风,阵阵寒气翻山岭,跨沟塬,势如破竹般到处搜刮着这世间仅存的一丝暖意。
  轮回的季节准时赴约,而那场漫天飞雪的胜景却迟迟不见踪影。在一个稀松平常的黎明时分,一场被秋天落(音读la,意为掉落、遗忘)下的雨竟然很是意外地在这个初冬悄然而至。
  辨不清是夜色未尽还是晨幕未启,天色暗淡低沉,晴日里云淡天高的天际低垂下来,仿佛触手可及。没有夏雨那样雷吼天地和电闪雷鸣的铺排渲染场面,如夜行的旅人一般,生怕惊醒人家的睡梦,轻手轻脚地降临人间。
  远处,流走的雾气和细濛濛的雨丝交织在一起,弥漫了天地间,分不清哪里是雾哪里是雨。巍巍峻峭的重重山峦笼罩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如斧劈刀割般的巨大黛青色岩体更像是一位刚经历了热血疆场厮杀后的戍边将士,而这微雨又恰似盼夫的妻子般用纤细的手指拂挲着这满是伤痕的躯体,柔情地安抚着胜利归来的夫君,尽是疼惜与爱怜。
  乳白色的雨雾海海漫漫地盈满了
  山谷,一阵微风吹来如善舞仙子的长
  袖般丝滑飘逸、洒脱随性。雨雾飘缈
  的虚与山体坚硬的实勾勒出一幅幅浓淡相宜的泼墨山水画卷。
  雨雾中,散落在山梁间的几户人家静谧祥和,只有间或的鸡鸣狗叫声才打破了山乡的宁静,也平添了几分生气。勤快的妇人们已在灶间升起了又一天的人间烟火,浓浓的雾气中夹杂着一股柴火的味道。
  房前,一树火红的杮子傲骄地挂满枝头很是惹眼,一个个像稚童粉嘟嘟的脸庞一般红润浑圆,憨态可掬,也成为了这个初冬里最为热情的一抹色彩。想必一切美好总遭惦记吧,头顶上鸟儿们的觊觎和树下孩子们的垂涎总是让人提心掉胆,惊惧不安,或许零落成泥,染一地绯红就是最后的结局。
  平日里如镶嵌在山谷间明镜一般的一池碧水,在雨雾中也变得不再通透明亮,好似结霜的镜面一样。几株芦苇稀稀疏疏地散落在池边,蓬松的芦花像古时武将帽盔上的冠饰一般威风凛凛。丝丝缕缕的雾气在水面上轻轻地飘荡着,一只黑鹳在水深不足一尺的池中觅食,如少女般身姿绰约曼妙,步态轻盈优雅,让平静的水面顿时泛起阵阵涟漪。许是雨雾依附的缘故吧,它们不时伸展的翅膀“扑棱扑棱”几下,抖落一团雨雾四散开去。
  细雨成滴,似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般或挂在光秃秃的枝尖,或缀在密密麻麻的松针上,犹如年老的贵妇一般,纵然再多的珠光宝气也掩饰不了老去的容颜。雨珠越积越大,稍顷便碎落一地消失不见踪影。树下的干枯的落叶也没有了平素间“吱吱啦啦”的嘈杂声,变得温柔安静了许多。
  或许是记错了季节,一丛野蘑菇竟然反常地挤破地面,从厚实的枯叶间探出头来,十分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回头已不可能,抱怨也无济于事,只得密密实实地挤在一起抵御着这初冬的新雨寒意,头顶上零乱的杂草枝如同此时的心情一般。
  高大的屋檐下,几只雪白的鸽子蜷缩在一起,一边打理着羽毛,一边“叽叽咕咕”地抱怨着这糟心的天气。只有不远处的溪水无论春秋冬夏,阴晴圆缺,依旧从沟谷深处潺潺而来,穿林越涧,一路欢呼着、跳跃着快乐地前行,永不停歇。
  时近午间,天愈发地低沉,这细雨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渭北高塬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很快来临,这场雨可能就是秋天最后的告别吧,离那千里冰封景像或许也只有一场北风的距离了。
  此时,这濛濛细雨,这重重迷雾依然交织在一起,也依然无法分清。